痛 葬

念念

题:很多很多年以后,我是否还会想起,
曾经爱过的纪夏的脸,曾经执着了三年的爱恋却终究抵不过长眠.
                                                                           ----宁古古


①想爱

    看见纪夏的第一眼,宁古古听到自己心里那道伤口慢慢愈合的声音.

    那个午后天气晴朗到不象话,阳光毫无界限的四处散开,在校园的香樟叶上流泻出五彩的光.些微的刺眼.宁古古在教室最后一组最后一排的座位上眯着大眼睛东张西望时一不小心瞄到纪夏的侧脸.顿时瞳孔放大好几倍.当然,纪夏并没有帅到一塌糊涂魅力四射,宁古古只是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自己所熟悉的味道,初中偷偷喜欢过的男孩子的味道.比如冰冷到零度以下的眼神比如凌乱的碎发,再比如,轮廓分明的脸.

    就是他了吧.宁古古抬头望向窗外一树一树开了过去的桂花,对自己轻轻说,是个可以存放会议和憧憬的地方.

    开学第一天军训,宁古古认识了巧唯,一个精灵古怪得理不饶人的丫头.因为巧唯,宁古古又认识了张边勒,之后再通过张边勒极有阴谋的认识了纪夏.宁古古跟着巧唯叫张边勒师父,叫纪夏师叔.

    高一学习很轻松，每天晚自习下课,宁古古巧唯就屁颠屁颠的跟在师父和纪夏后面去学校的食堂吃饼喝米粥.四人一起这样过了七天.那七天成了宁古古新放进脑袋的记忆,纪夏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被她偷偷在被子里重播过无数遍,直到再也忘不掉.纪夏说师父收的两徒弟都不错,斗水斗水的,宁古古就甜甜的笑开了.叼着的大半个饼唰的掉进碗里,宁古古赶紧用面纸擦擦嘴,低下头一本正经小口的喝粥.纪夏说对面坐满了那我只好做你旁边了,说完讲玩放在宁古古右手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宁古古喝粥的样子更加淑女,平时被巧唯笑称的厚脸皮上竟泛起粉红.纪夏说宁古古你是不是喜欢我啊,宁古古突然就不喝粥也不啃饼了,她用一种认真严肃的口吻对着纪夏吼师叔你神经哈咱俩师侄关系我怎么会喜欢你我没你级别高不敢高攀哈.纪夏就对者宁古古笑,上扬的嘴角噙着几许嘲弄几许诡异.笑得宁古古心虚的低头继续吃饼,脸红得象两块碳,火烧火燎的难受.

    第七天晚上吃完夜宵纪夏说宁古古我送你回家吧.宁古古一路上一会欢呼雀跃的像小兔,一会温柔乖巧的像小猫.尽管纪夏只对她说了些乱七八糟不着边际的话,.尽管宁古古知道这只是个告别的仪式.

    是的，纪夏正忙者追班上的齐琪,那个美丽温婉名列前茅的女孩子.宁古古躺在床上,盖一条单薄的棉被,蜷成婴儿的姿势,无比沉痛的想着纪夏,想着齐琪,哭了.其实自己早该放手的,很久以前的那天纪夏借给齐琪中性笔却不肯借给自己时就该放手的.一直是自己不愿面对的事实而已.现在只是把事实摆在眼前,冰冷分明,仿佛纪夏的眼神纪夏的脸.

    纪夏,这个宁古古想爱却不能爱的人,想存放回忆和憧憬却不允许的地方,被别人占领了.她叫齐琪.


②割爱

    国庆五天假。巧唯说去西村玩吧，我，你，师父一起。顿了顿，她又说，也许纪夏也会去，我和他家都离西村很近。宁古古的眼里有光一闪而逝，瞬间归于平静。她点头，说好。

    自纪夏送她回家的第二天起，宁古古不再乖张不再孩子气，她细心的蓄和齐琪一样的长发，频繁的出入于小城里大大小小的网吧，写文字，听歌，学会并习惯独来独往。巧唯在同学录上写古古你变了好多变的面目全非古古我都快看不清你的样子了。巧唯写每个在爱情里受过伤的孩子都需要安慰，因为纯真与脆弱。宁古古记得自己看见这样的文字心里千刀万剐的疼起来，无法呼吸。

    西村一点也不美。错过荷花盛开季节的池塘满眼萧瑟，颓败得令人心悸。天空飘洒着细密的雨丝，秋末的寒意渗透了肌肤骨髓。宁古古抬头仰望头顶上灰蒙蒙的云，说，巧唯你看，这雨丝，是秋天的眼泪呢。只不过被风揉碎了，才一定要落下来的。巧唯站在一边听，没有言语。只想堵住古古脑袋里疯狂滋长的一切有关纪夏的念想。

    前方一百米，纪夏的身影在雨中模糊，宁古古竟看出了一点点疼惜。若有若无的情绪。

    西村一家简陋旅馆。宁古古坐在床沿一边使劲盯着电视发愣一边往肚子里罐大口大口啤酒，填补胃和内心的空白，毫无醉意。师父拥着巧唯低声说话，巧唯淡淡的笑，娇嗔。巧唯和师父在一起了，多么不可思议。

    纪夏似乎也在看电视里重复多遍的相声，却始终绷着好看的脸，不苟言笑。突然觉得气氛微妙，于是仰头，闭眼，宁古古灌下最后一口酒。喉间的声响寂寞如雨。再从身边抽出一听，拉开扣环，有凛冽的酒气四逸，香味氤氲。

    宁古古发誓纪夏绝对是在自己毫无预知的情况下夺走手里的蓝带的。时间对宁古古来说已经停滞，她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叹息怎样把自己摔在棉被里又是怎样泪流满面的。只记得纪夏从背后搂过自己的瞬间所带来的温度。只记得纪夏在耳边说怎么办呢，我不想看你难过。而我，又无法选择你。只记得纪夏透着疼惜的眼神和轻柔的印在左边脸颊的吻。只记得，那夜旅馆昏黄的灯光里，宁古古曾蜷在纪夏胸前哭得肆无忌惮天崩地裂。以婴儿的姿势，掉眼泪。

    他们相拥到天明。纪夏起身，说，我要回去了。我们，做朋友吧。以后，有什么话，记得告诉我。

    宁古古忍了半天，没把泪忍住，眼角又开始渗出大颗晶莹的液体。纪夏慌了神，不停的拍她的背说不出一句话。宁古古狠狠转过身，小声抽泣，不让纪夏为难。她再回头，纪夏已经离开。空气中残留了清冽的酒香，以及纪夏的味道。宁古古拼命吸气，贪婪地搜寻昨夜的温暖，纪夏给的温暖。自己要来的温暖。

    再难以割舍，却注定要变成赤贫的爱，是一种深沉的疼痛，它蛰伏在心脏最最阴暗潮湿的地方，固执的生长，兀自伤害。宁古古称它，刻骨铭心。


③祭爱

    从西村回来，纪夏和齐琪正式交往。师父和巧唯幸福依然。只有宁古古时常怀念那四个人的七天和西村一夜，，每次都怀念到心痛得哭出声音。宁古古说，我受伤了巧唯，太深。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巧唯听到这里有些不安，她说宁古古你不要这样子天下好男人多的是纪夏他算什么。她又说古古你这样过是一种懦弱与胆怯。

    宁古古不再说话，用手指一遍一遍拨弄长长的发丝，一根一根地拔，看它们自指间滑落，空留一个寂寞的姿势，凝在半空。宁古古永远只是宁古古，头发蓄得再长性格再温婉也不会成为纪夏喜欢的齐琪。

    宁古古创建博客，她在主题栏里写，爱·直至成伤。用来祭奠青春，祭奠爱情的东西。用来存放回忆的地方。忘掉纪夏之前她没有未来。博客的第一篇日记里，宁古古说，我以为我找到了救世主，你却预言我无法得到救赎。But,you are my god,you know.

    博客很快被宁古古忧伤的思念填满，像个塞满了儿时各类玩具的大包裹，陈旧却不舍得丢掉。宁古古收藏起所有不快乐的表情，重新变得叛逆又张扬。知识每次咧开嘴大笑的时候，巧唯会捕捉到古古眼里不易察觉的疼痛。宁古古不说，巧唯便不问。于是故事一直安静的上演了整整三年。

    巧唯的十八岁生日，宁古古和大把大把的朋友陪她一起过。她们吃烫得半生不熟的大杂烩，装作豪气万丈的样子喝百事，互相祝福。吃完火锅，三三两两地逛街，她们年轻嘹亮的欢歌笑语在深夜的街道上空飘扬。

    途经一座大桥，宁古古面向远方狠狠吼了一嗓子，竭尽全力。像抹掉了覆在心上的灰尘。对面的山徐徐传来回音，宁古古笑着对巧唯说，巧唯你听，我的幸福有回答的。它们，都会回来。我就快好了巧唯，我很快乐。

    巧唯凑近了看古古的眼睛，没有找到疼痛。宁古古笑的时候，连眼睛都在笑呢。巧唯抱住古古说，古古，三年了，你终于放手。我一直无法帮你什么，我只能等你从回忆里跑出来。然后，宁古古看见巧唯哭了。

    回家的路上，宁古古看见纪夏和齐琪在左手边一家饰品店前拍大头贴。店里的音响唱，他走了带不走你的天堂，风干后会留下彩虹泪光。

    宁古古停在原地，听完这首Lydia,然后开始大踏步地朝前走,面色平静昂首挺胸,像个接受检阅的士兵.她听见心里不停的说宁古古你不可以向左看不可以回头不可以再掉一滴眼泪宁古古走完这一百米你就赢了.

    距纪夏一百米之外,宁古古才发现手中的小说早已被捏的喀啦喀啦响,手心里有亮晶晶的汗,极微极微.

    伤口是自己给的,不能强加给任何人.因此愈合也只能靠自己.十八岁,历经三年无望的执着,终于可以停止.我,亲手埋葬这段未完成的爱情.

    宁古古在博客的最后一篇日记里写下这样的文字.再选中所有内容,轻按DELETE,毅然决然.

    屏幕瞬间苍白.仿佛失去了记忆.

    等爱.在十八岁的秋季.

业圣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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